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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醫學衷中參西錄》醫方·(十八)治痢方-- 精校正體版

醫方·(十八)治痢方

1.化滯湯

治下痢赤白,腹疼,裏急後重初起者。若服藥後病未全愈,繼服後方。

生杭芍(一兩)當歸(五錢)山楂(六錢)萊菔子(五錢,炒搗)甘草(二錢)生薑(二錢)

若身形壯實者,可加大黃、樸硝各三錢下之。

方中之意用芍藥以泄肝之熱,甘草以緩肝之急,萊菔子以開氣分之滯,當歸、山楂以化血分之滯,生薑與芍藥並用又善調寒熱之互相凝滯,且當歸之汁液最滑,痢患滯下而以當歸滑之,其滯下愈而痢自愈也。

2.燮理湯

治下痢服前藥未全愈者。若下痢已數日,亦可徑服此湯。又治噤口痢。

生山藥(八錢)金銀花(五錢)生杭芍(六錢)牛蒡子(二錢,炒搗)甘草(二錢)黃連(錢半)肉桂(一錢半,去粗皮將藥煎至數十沸再入)

單赤痢加生地榆二錢,單白痢加生薑二錢,血痢加鴨蛋子二十粒(去皮),藥汁送服。

痢證古稱滯下。所謂滯下者,誠以寒火凝結下焦,瘀為膿血,留滯不下,而寒火交戰之力又逼迫之,以使之下也。故方中黃連以治其火,肉桂以治其寒,二藥等分並用,陰陽燮理於頃刻矣。用白芍者,《傷寒論》諸方,腹疼必加芍藥協同甘草,亦燮理陰陽之妙品。且痢證之噤口不食者,必是膽火逆衝胃口,後重裏急者,必是肝火下迫大腸,白芍能瀉肝膽之火,故能治之。矧肝主藏血,肝膽火戢,則膿血自斂也。用山藥者,滯下久則陰分必虧,山藥之多液,可滋臟腑之真陰。且滯下久,則氣化不固,山藥之收澀,更能固下焦之氣化也。又白芍善利小便,自小便以瀉寒火之凝結。牛蒡能通大便,自大便以瀉寒火之凝結。金銀花與甘草同用,善解熱毒,可預防腸中之潰爛。單白痢則病在氣分,故加生薑以行氣。單赤痢則病在血分,故加生地榆以涼血。至痢中多帶鮮血,其血分為尤熱矣,故加鴨蛋子,以大清血分之熱。拙擬此方以來,歲遇患痢者不知凡幾,投以此湯,即至劇者,連服數劑亦必見效。

痢證,多因先有積熱,後又感涼而得。或飲食貪涼,或寢處貪涼,熱為涼迫,熱轉不散。迨曆日既多,又浸至有熱無涼,猶傷於寒者之轉病熱也。所以此方雖黃連、肉桂等分並用,而肉桂之熱,究不敵黃連之寒。況重用白芍,以為黃連之佐使,是此湯為燮理陰陽之劑,而實則清火之劑也。

或問以此湯治痢,雖在數日之後,或服化滯湯之後,而此時痢邪猶盛,遽重用山藥補之,獨無留邪之患乎?答曰山藥雖饒有補力,而性略遲鈍,與參、耆之迅速者不同。在此方中,雖與諸藥同服,約必俟諸藥之涼者、熱者、通者、利者,將痢邪消融殆盡,而後大發其補性,以從容培養於諸藥之後,俾邪去而正已復,此乃完全之策,又何至留邪乎?且山藥與芍藥並用,大能瀉上焦之虛熱,與痢之噤口者尤宜。是以愚用此湯,遇痢之挾虛與年邁者,山藥恒用至一兩,或至一兩強也。

或問地榆方書多炒炭用之,取其黑能勝紅,以制血之妄行。此方治單赤痢加地榆,何以獨生用乎?答曰

地榆之性,涼而且澀,能涼血兼能止血,若炒之則無斯效矣,此方治赤痢所以必加生地榆也。且赤痢之證,其劇者,或因腸中潰爛。林屋山人治湯火傷,皮膚潰爛,用生地榆末和香油敷之甚效。夫外敷能治皮膚因熱潰爛,而內服亦當有此效可知也。鴨蛋子一名鴉膽子,苦參所結之子也。不但善治血痢,凡諸痢證皆可用之。即純白之痢,用之亦有效驗,而以治噤口痢、煙後痢、尤多奇效,並治大小便因熱下血。其方單用鴨蛋子(去皮),擇成實者五六十粒,白沙糖化水送服,日兩次,大有奇效。若下血因涼者,亦可與溫補之藥同用。其善清血熱,而性非寒涼,善化瘀滯,而力非開破,有祛邪之能,兼有補正之功,誠良藥也。坊間將鴨蛋子去皮,用益元散為衣,治二便下血如神,名曰菩提丹。

一人,年五十餘,素吸鴉片。當霍亂盛行之時,忽然心中覺疼、噁心嘔吐、下痢膿血參半。病家懼甚,以為必是霍亂暴證。診其脈毫無閉塞之象,惟弦數無力,左關稍實。愚曰此非霍亂,乃下焦寒火交戰,故腹中作疼,下痢膿血。上焦虛熱壅迫,故噁心嘔吐,實係痢證之劇者。遂投以白芍六錢,竹茹、清半夏各三錢,甘草、生薑各二錢,一劑嘔吐即愈,腹疼亦輕,而痢獨不愈,不思飲食。俾單用鴨蛋子五十粒,一日連服兩次,病若失。審斯,鴨蛋子不但善理下焦,即上焦虛熱,用之亦妙,此所以治噤口痢而有捷效也。

一人,年四十八,資稟素弱,亦吸鴉片。於季秋溏瀉不止。一日夜八九次,且帶紅色,心中怔忡,不能飲食。日服溫補之藥,分毫無效。延愚延醫,其脈左右皆微弱,而尺脈尤甚,知係下焦虛寒。為其便帶紅色,且從前服溫補之藥無效,俾先服鴨蛋子四十粒,瀉愈其半,紅色亦略減,思飲食。繼用溫補下焦之藥煎湯,送服鴨蛋子三十粒,後漸減至十粒,十劑全愈。蓋此證雖下焦虛寒,而便帶紅色,實兼有痢證也。故單服鴨蛋子,而溏瀉已減半。然亦足證鴨蛋子雖善清熱化瘀,而實無寒涼開破之弊,洵良藥也。

滄州友人滕××,壬寅之歲,於中秋下赤痢,且多鮮血。醫治兩旬不愈。適愚他出新歸。過訪之,求為診治。其脈象洪實,知其純係熱痢。遂謂之曰此易治。買苦參子百餘粒,去皮,分兩次服下即愈矣。翌日愚復他出,二十餘日始歸。又訪之,言曾遍問近處藥坊,皆無苦參子。後病益劇,遣人至敝州取來,如法服之,兩次果愈。後滕××旋里,其族人有適自奉天病重歸來者,大便下血年餘,一身悉腫,百藥不效。滕××授以此方,如法服之,三次全愈。

附錄

直隸青縣張××來函

蘆台李××,年四十二歲,壬戌五月間,因勞碌暑熱,大便下血,且腹疼。醫者多用西洋參、野於朮、地榆炭、柏葉炭溫澀之品投之,愈服愈危。小站王××,余友也,代寄函詢方,並將病源暨前方開示。餘閱畢,遂為郵去菩提丹四服。每服六十粒,日服一次。未幾,接復函,謂服畢血止,腹疼亦愈,極贊藥之神妙。近年用此丹治赤痢及二便下血,愈者甚多。

山東德州盧××來函

××族嫂,因逃荒驚恐,又兼受暑,致患痢兩月餘,服藥無效,益加沈重。侄為開烏梅六個,山楂兩半,煎湯送服益元散四錢,去皮鴨蛋子四十粒。煎藥渣時,亦如此送服。一劑病若失。

3.解毒生化丹

治痢久鬱熱生毒,腸中腐爛,時時切疼,後重,所下多似爛炙,且有腐敗之臭。

金銀花(一兩)生杭芍(六錢)粉甘草(三錢)三七(二錢搗細)鴨蛋子(六十粒,去皮揀成實者)

上藥五味,先將三七、鴨蛋子,用白沙糖化水送服。次將餘藥煎湯服。病重者,一日須服兩劑始能見效。

此證,乃痢之最重者。若初起之時,氣血未虧,用拙擬化滯湯,或加大黃、樸硝下之即愈。若未全愈,繼服燮理湯數劑,亦可全愈。若失治遷延日久,氣血兩虧,浸至腸中腐爛,生機日減,致所下之物,色臭皆腐敗,非前二方所能愈矣。此方則重在化腐生肌,以救腸中之腐爛,故服之能建奇效也。

一人,年五十二,因大怒之後,中有鬱熱,又寢於冷屋之中,內熱為外寒所束,愈鬱而不散,大便下血。

延醫調治,醫者因其得於寒涼屋中,謂係脾寒下陷,投以參、耆溫補之藥,又加升麻提之。服藥兩劑,病益增重,腹中切疼,常常後重,所便之物,多如爛炙。更延他醫,又以為下元虛寒,而投以八味地黃丸,作湯服之,病益加重。後愚診視,其脈數而有力,兩尺愈甚。確知其毒熱鬱於腸中,以致腸中腐爛也。為擬此方,兩劑而愈。

一婦人,年五十許,素吸鴉片。又當惱怒之餘,初患赤痢,滯下無度。因治療失宜,漸至血液腐敗,間如爛炙,噁心懶食,少腹切疼。其脈洪數,純是熱象。亦治以此湯,加知母、白頭翁各四錢,煎湯服。又另取鴨蛋子六十粒、三七二錢,送服。每日如此服藥兩次,三日全愈。

4.天水滌腸湯

治久痢不愈,腸中浸至腐爛,時時切疼,身體因病久羸弱者。

生山藥(一兩)滑石(一兩)生杭芍(六錢)潞黨參(三錢)白頭翁(三錢)粉甘草(二錢)

一媼,年六十一歲,於中秋痢下赤白,服藥旋愈,旋又反復。如此數次,遷延兩月。因少腹切疼,自疑寒涼,燒磚熨之。初熨時稍覺輕,以為對證。遂日日熨之,而腹中之疼益甚。晝夜呻吟,噤口不食。所下者痢與血水相雜,且係腐敗之色。其脈至數略數,雖非洪實有力,實無寒涼之象。舌上生苔,黃而且濃。病患自謂下焦涼甚,若用熱藥溫之疼當愈。愚曰前此少腹切疼者,腸中欲腐爛也,今為熱磚所熨而腹疼益甚,敗血淋漓,則腸中真腐爛矣。再投以熱藥,危可翹足而待。病患亦似會悟,為制此方。因河間天水散(即六一散),原為治熱痢之妙藥,此方中重用滑石、甘草,故名之天水滌腸湯。連服四劑,疼止,痢亦見愈。減去滑石四錢,加赤石脂四錢,再服數劑,病癒十之八九。因上焦氣微不順,俾用鮮藕四兩,切細絲煎湯,頻頻飲之,數日而愈。

此證亦痢中至險之證。而方中用黨參者,因痢久體虛,所下者又多腐敗,故於滋陰清火解毒藥中,特加黨參以助其生機。而其産於潞者,性平不熱,於痢證尤宜也。

此證若服此湯不效,則前方之三七、鴨蛋子、金銀花亦可酌加,或加生地榆亦可。試觀生地榆為末、香油調,塗湯火傷神效,其能治腸中因熱腐爛可知也。

5.通變白頭翁湯

治熱痢下重腹疼,及患痢之人,從前曾有鴉片之嗜好者。

生山藥(一兩)白頭翁(四錢)秦皮(三錢)生地榆(三錢)生杭芍(四錢)甘草(二錢)旱三七(三錢,軋細)鴨蛋子(六十粒,去皮揀成實者)

上藥共八味,先將三七、鴨蛋子,用白蔗糖水送服一半,再將餘煎湯服。其相去之時間,宜至點半鍾。所餘一半,至煎湯藥渣時,仍如此服法。

《傷寒論》治厥陰熱痢下重者,有白頭翁湯。其方,以白頭翁為主,而以秦皮、黃連、黃柏佐之。

愚用此方,而又為之通變者,因其方中盡卻病之藥,而無扶正之藥,於證之兼虛者不宜。且連、柏並用,恐其苦寒之性妨礙脾胃,過侵下焦也。矧《傷寒論》白頭翁湯,原治時氣中初得之痢,如此通變之,至痢久而腸中腐爛者,服之亦可旋愈也。

奉天王××,年四十許。己未孟秋,自鄭州病歸,先瀉後痢,腹疼重墜,赤白稠粘,一日夜十餘次。先入奉天東人所設醫院中,東人甚畏此證,處以隔離所,醫治旬日無效。遂出院歸寓,求為延醫。其脈弦而有力,知其下久陰虛,肝膽又蘊有實熱也。投以此湯,一劑痢愈。仍變為瀉,日四五次,自言腹中涼甚。愚因其疾原先瀉,此時痢愈又瀉,且恒以溫水袋自熨其腹,疑其下焦或有伏寒,遂少投以溫補之藥。才服一劑,又變為痢,下墜腹疼如故,惟次數少減。知其病原無寒,不受溫補。仍改用通變白頭翁湯。一劑痢又愈,一日猶瀉數次。

繼用生山藥一兩,龍眼、蓮子各六錢,生杭芍三錢,甘草、茯苓各二錢,又少加酒麴、麥芽、白蔻消食之品,調補旬日全愈。

奉天李××,年近四旬。因有事,連夜廢寢。陡然腹疼,繼而泄瀉,兼下痢。其痢赤多於白,上焦有熱,不能飲食。其脈弦而浮,按之不實。先投以三寶粥方,腹疼與瀉痢皆見輕,仍不能飲食。繼用通變白頭翁湯方,連服兩劑,痢愈可進飲食,腹疼泄瀉猶未全愈。後仍用三寶粥方,去鴨蛋子,日服兩次,數日病全愈。

6.三寶粥

治痢久,膿血腥臭,腸中欲腐,兼下焦虛憊,氣虛滑脫者。

生山藥(一兩,軋細)三七(二錢,軋細)鴨蛋子(五十粒,去皮)

上藥三味,先用水四盅,調和山藥末煮作粥。煮時,不住以箸攪之,一兩沸即熟,約得粥一大碗。即用其粥送服三七末、鴨蛋子。

己巳之歲,愚客居德州,有盧姓婦,年五十六。於季夏下痢赤白,遷延至仲冬不愈。延醫十餘人,服藥百劑,皆無效驗,亦以為無藥可醫矣。後求愚延醫,脈象微弱,至數略數,飲食減少,頭目時或眩暈,心中微覺煩熱,便時下墜作疼,然不甚劇。詢其平素,下焦畏涼。是以從前服藥,略加溫補,上即煩熱,略為清理,下又腹疼泄瀉也。為擬此方,一日連服兩次,其病遂愈。後旬餘,因登樓受涼,舊證陡然反復,日下十餘次,腹疼覺劇。其脈象微弱如前,至數不數。俾仍用山藥粥,送服生硫黃末三分,亦一日服兩次,病癒強半。翌日又服一次,心微覺熱。繼又改用前方,兩劑全愈。

戊午秋日,愚初至奉天,有李××,年二十八。下痢四十餘日,膿血雜以脂膜,屢次服藥,病益增劇,羸弱已甚。診其脈,數而細弱,兩尺尤甚。亦治以此方。服後兩點鐘腹疼一陣,下膿血若干。病家言從前腹疼不若是之劇,所下者亦不若是之多,似疑藥不對證。愚曰腹中瘀滯下盡即愈矣。伸再用白蔗糖化水,送服去皮鴨蛋子五十粒。此時已屆晚九點鐘,一夜安睡,至明晨,大便不見膿血矣。後間日大便,又少帶紫血,俾仍用山藥粥送服鴨蛋子二十粒,數次全愈。

斯秋中元節後,有劉××者,下痢兩月不愈,求為延醫。

其脈近和平,按之無力,日便五六次,血液腐敗,便時不甚覺疼,後重亦不劇。亦治以此方,一劑病癒強半。

翌日將行,囑以再接原方服兩劑當愈。後至奉,接其來函言服第二劑,效驗不如從前;至三劑,病轉似增重。

因恍悟,此證下痢兩月,其脈毫無數象,且按之無力,其下焦當係寒涼。俾仍用山藥粥送服炒熟小茴香末一錢,連服數劑全愈。

或問西人謂痢為腸中生炎。所謂炎者,紅熱腫疼,甚則腐爛也。觀此案與治盧姓之案,皆用熱藥成功,亦可謂之腸炎乎?既非腸炎,何以其腸亦欲腐爛乎?答曰痢證,原有寒有熱。熱證不愈,其腸可至腐爛。寒證久不愈,其腸亦可腐爛。譬如瘡瘍,紅腫者陽而熱,白硬者陰而寒,其究竟皆可變為膿血。賞觀《園隨筆錄》,言其曾患牙疳,醫者治以三黃犀角純寒之品,滿口肉爛盡,而色白不知疼。後醫者,改用肉桂、附子等品,一服知疼,連服十餘劑而愈。夫人口中之肌肉,猶腸中之肌肉也。口中之肌肉,可因寒而腐爛,腸中之肌肉,獨不可因寒而腐爛乎?曾治一人,因久居潮濕之地,致下痢,三月不愈。所下者紫血雜以脂膜,腹疼後重。

或授以龍眼肉包鴨蛋子方,服之,下痢與腹疼益劇。後愚診視,其脈微弱而沈,左部幾不見。俾用生硫黃研細,摻熟麵少許,作丸。又重用生山藥、熟地、龍眼肉煎濃湯送服。連服十餘劑,共計服生硫黃兩許,其痢始愈。

由是觀之,即純係赤痢,亦誠有寒者,然不過百中之二三耳。且嘗實驗痢證,若因寒者,雖經久不愈,猶可支持。且其後重、腹疼,較因熱者亦輕也。且《傷寒論》有桃花湯,治少陰病下利、便膿血者,原赤石脂與乾薑並用,此為以熱藥治寒痢之權輿。注家不知,謂少陰之火傷陰絡所致,治以桃花湯,原係從治之法。又有矯誣藥性,謂赤石脂性涼,重用至一斤,乾薑雖熱,止用一兩,其方仍以涼論者。今試取其藥十分之一,煎湯服之,果涼乎熱乎?此皆不知《傷寒論》此節之義,而強為注解者也。

7.通變白虎加人參湯

治下痢,或赤、或白、或赤白參半,下重腹疼,周身發熱,服涼藥而熱不休,脈象確有實熱者。

生石膏(二兩,搗細)生杭芍(八錢)生山藥(六錢)人參(五錢,用野黨參按此分量,若遼東真野參宜減半,至高麗參則斷不可用)甘草(二錢)

上五味,用水四盅,煎取清湯兩盅,分二次溫飲之。

此方,即《傷寒論》白虎加人參湯,以芍藥代知母、山藥代粳米也。痢疾身熱不休,服清火藥而熱亦不休者,方書多諉為不治。夫治果對證,其熱焉有不休之理?此乃因痢證夾雜外感,其外感之熱邪,隨痢深陷,永無出路,以致痢為熱邪所助,日甚一日而永無愈期。惟治以此湯,以人參助石膏,能使深陷之邪,徐徐上升外散,消解無餘。加以芍藥、甘草以理下重腹疼,山藥以滋陰固下,連服數劑,無不熱退而痢愈者。

外感之熱已入陽明胃腑,當治以苦寒,若白虎湯、承氣湯是也。若治以甘寒,其病亦可暫愈,而恒將餘邪錮留胃中,變為骨蒸勞熱,永久不愈(《世補齋醫書》論之甚詳)。石膏雖非苦寒,其性寒而能散,且無汁漿,迥與甘寒粘泥者不同。而白虎湯中,又必佐以苦寒之知母。即此湯中,亦必佐以芍藥,芍藥亦味苦(《神家本草經》)微寒之品,且能通利小便。故以佐石膏,可以消解陽明之熱而無餘也。

一叟,年六十七,於中秋得痢證,醫治二十餘日不效。後愚診視,其痢赤白膠滯,下行時,覺腸中熱而且乾,小便亦覺發熱,腹痛下墜並迫。其脊骨盡處,亦下墜作痛。且時作眩暈,其脈洪長有力,舌有白苔甚濃。

愚曰此外感之熱挾痢毒之熱下迫,故現種種病狀,非治痢兼治外感不可。遂投以此湯,兩劑,諸病皆愈。其脈猶有餘熱,擬再用石膏清之,病家疑年高,石膏不可屢服,愚亦應徵他往。後二十餘日,痢復作。延他醫治療,於治痢藥中,雜以甘寒濡潤之品,致外感之餘熱,永留腸胃不去,其痢雖愈,而屢次反復。延至明年仲夏,反復甚劇。復延愚延醫,其脈象、病證皆如舊。因謂之曰,去歲若肯多服石膏數兩,何至有以後屢次反復,今不可再留邪矣。仍投以此湯,連服三劑,病癒而脈亦安和。

一人,年四十二,患白痢,常覺下墜,過午尤甚,心中發熱,間作寒熱。醫者於治痢藥中,重用黃連一兩清之,熱如故,而痢亦不愈。留連兩月,浸至不起。診其脈,洪長有力,亦投以此湯。為其間作寒熱,加柴胡二錢,一劑熱退痢止,猶間有寒熱之時。再診其脈,仍似有力,而無和緩之致。知其痢久,而津液有傷也,遂去白芍、柴胡,加玄參、知母各六錢,一劑寒熱亦愈。

一媼,年六旬,素多疾病。於夏季晨起,偶下白痢,至暮十餘次。秉燭後,忽然渾身大熱,不省人事,循衣摸床,呼之不應。其脈洪而無力,肌膚之熱烙指。知係氣分熱痢,又兼受暑,多病之身,不能支持,故精神昏憒如是也。急用生石膏三兩、野台參四錢,煎湯一大碗,徐徐溫飲下,至夜半盡劑而醒,痢亦遂愈。詰朝煎渣再服,其病脫然。

一人,年五十餘,於暑日痢而且瀉,其瀉與痢俱帶紅色,下墜腹疼,噤口不食。醫治兩旬,病勢浸增,精神昏憒,氣息奄奄。診其脈,細數無力,周身肌膚發熱。詢其心中亦覺熱,舌有黃苔,知其證夾雜暑溫。暑氣溫熱,彌漫胃口,又兼痢而且瀉,虛熱上逆,是以不能食也。遂用生山藥兩半、滑石一兩、生杭芍六錢、粉甘草三錢,一劑諸病皆見愈,可以進食。又服一劑全愈。

此證用滑石不用石膏者,以其證兼瀉也。為不用石膏,即不敢用人參,故倍用山藥以增其補力。此就通變之方,而又為通變也。

痢證,又有肝膽腸胃先有鬱熱,又當暑月勞苦於烈日之中,陡然下痢,多帶鮮血,脈象洪數,此純是一團火氣。宜急用大苦大寒之劑,若芩、連、知、柏、膽草、苦參之類,皆可選用。亦可治以白虎湯,方中生石膏必用至二兩,再加生白芍一兩。若脈大而虛者,宜再加人參三錢。若其脈洪大甚實者,可用大承氣湯下之,而佐以白芍、知母

有痢久而清陽下陷者,其人或間作寒熱,或覺胸中短氣。當於治痢藥中,加生黃耆、柴胡以升清陽。脈虛甚者,亦可酌加人參。又當佐以生山藥以固下焦,然用藥不可失於熱也。有痢初得,兼受外感者,宜於治痢藥中,兼用解表之品。其外邪不隨痢內陷,而痢自易治。不然,則成通變白虎加人參湯所主之證矣。

痢證初得雖可下之,然必確審其無外感表證,方可投以下藥。其身體稍弱,又宜少用參、佐之。

痢證忌用滯泥之品,然亦不可概論。外祖母,年九旬。仲夏下痢赤白甚劇,脈象數而且弦。愚用大熟地、生杭芍各一兩煎湯,服下即愈。又服一劑,脈亦和平。

痢證間有涼者,然不過百中之一耳,且又多係純白之痢。又必脈象沈遲,且食涼物,坐涼處則覺劇者。

治以乾薑、白芍、小茴香各三錢,山楂四錢,生山藥六錢,一兩劑即愈。用白芍者,誠以痢證必兼下墜腹疼。

即係涼痢,其涼在腸胃,而其肝膽間必有伏熱,亦防其服熱藥,而生熱也。

凡病患酷嗜之物,不可力為禁止。嘗見患痢者,有恣飲涼水而愈者,有飽食西瓜而愈者。總之,人之資稟不齊,病之變態多端,尤在臨證時,精心與之消息耳。曾治一少年,下痢,晝夜無數,裏急後重。投以清火通利之藥數劑,痢已減半,而後重分毫不除。疑其腸中應有阻隔,投以大承氣湯,下燥糞長數寸而愈。設此證,若不疑其中有阻隔,則燥糞不除,病將何由愈乎?

有奇恒痢者,張隱庵謂,其證三陽併至,三陰莫當,九竅皆塞,陽氣旁溢,咽乾喉塞痛,並於陰則上下無常,薄為腸。其脈緩小遲澀,血溫身熱者死,熱見七日者死。蓋因陽氣偏盛,陰氣受傷,是以脈小遲澀。此證急宜用大承氣湯瀉陽養陰,緩則不救。若不知奇恒之因,見脈氣平緩,而用平易之劑,必至誤事。

《醫學衷中參西錄》醫方·(十七)治泄瀉方-- 精校正體版

醫方·(十七)治泄瀉方

1.益脾餅

治脾胃濕寒,飲食減少,長作泄瀉,完穀不化。

白朮(四兩)乾薑(二兩)鷄內金(二兩)熟棗肉(半斤)

上藥四味,白朮、鷄內金皆用生者,每味各自軋細焙熟(先軋細而後焙者,為其焙之易勻也)。再將乾薑軋細,共和棗肉,同搗如泥,作小餅。木炭火上炙乾,空心時,當點心,細嚼咽之。曾為友人制此方,和藥一料,服之而愈者數人。後屢試此方,無不效驗。

一婦人,年三十許,泄瀉數月。用一切治瀉諸藥皆不效。其脈不涼,亦非完穀不化。遂單用白朮、棗肉,如法為餅,服之而愈。此證並不用鷄內金者,因鷄內金雖有助脾胃消食之力,而究與瀉者不宜也。

附錄

直隸青縣張××來函

胞妹××,年四十餘歲,體素瘦弱,久患脾胃濕寒,胃脘時覺疼痛,飲食減少,常作泄瀉,完穀不化。因照益脾餅原方,為制一料,服之即愈。為善後計,又服一料,永久祓除病根。

2.扶中湯

治泄瀉久不止,氣血俱虛,身體羸弱,將成勞瘵之候。

於朮(一兩,炒)生山藥(一兩)龍眼肉(一兩)

小便不利者加椒目(三錢,炒搗)

龍眼肉,味甘能補脾,氣香能醒脾,誠為脾家要藥。且心為脾母,龍眼肉色赤入心,又能補益心臟,俾母旺自能蔭子也。愚治心虛怔忡,恒俾單購龍眼肉斤許,飯甑蒸熟,徐徐服之,皆大有功效,是能補心之明證。

又大便下血者,多因脾虛不能統血,亦可單服龍眼肉而愈,是又補脾之明證也。

一婦人,年四十許。初因心中發熱,氣分不舒,醫者投以清火理氣之劑,遂泄瀉不止。更延他醫,投以溫補之劑,初服稍輕,久服,則瀉仍不止。一日夜四五次,遷延半載,以為無藥可治。後愚為診視,脈雖濡弱,而無弦數之象,知猶可治。但瀉久身弱,虛汗淋漓,心中怔忡,飲食減少,躊躇久之,為擬此方,補脾兼補心腎。數劑瀉止,而汗則加多。遂於方中加龍骨、牡蠣(皆不用)各六錢,兩劑汗止,又變為漫腫。蓋從前瀉時,小便短少,瀉止後,小便仍少,水氣下無出路,故蒸為汗,汗止又為漫腫也。斯非分利小便,使水下有出路不可。特其平素常覺腰際涼甚,利小便之藥,涼者斷不可用。遂用此方,加椒目三錢,連服十劑全愈。

3.薯蕷粥

治陰虛勞熱,或喘,或嗽,或大便滑瀉,小便不利,一切羸弱虛損之證。

生懷山藥(一斤,軋細過籮)

上藥一味,每服用藥七八錢,或至一兩。和涼水調入鍋內,置爐上,不住以箸攪之,兩三沸即成粥服之。若小兒服,或少調以白糖亦可。

此粥多服久服間有發悶者,摻以西藥百布聖一瓦同服,則無此弊,且更多進飲食。

門生吳××,年二十一。羸弱發熱,脈象虛數,不能飲食。俾早晚服山藥粥,加百布聖,晌午單服玄參三錢,煎湯服。如此數日,食量增加,發熱亦愈,自此健壯。

一婦人,年三十餘。泄瀉數月不止,病勢垂危。倩人送信於其父母,其父將往瞻視,詢方於愚。言從前屢次延醫治療,百藥不效。因授以山藥煮粥方,日服三次,兩日全愈。又服數日,身亦康健。

一娠婦,日發癇風。其脈無受娠滑象,微似弦而兼數。知陰分虧損,血液短少也。亦俾煮山藥粥服之即愈。

又服數次,永不再發。

奉天關氏少婦,素有勞疾,因産後暴虛,喘嗽大作。治以此粥,日服兩次,服至四五日,喘嗽皆愈。又服數日,其勞疾自此除根。

奉天鄭××之女,年五歲。秋日為風寒所束,心中發熱。醫者不知用辛涼表散,而純投以苦寒之藥,連服十餘劑,致脾胃受傷,大便滑瀉,月餘不止,而上焦之熱益熾。醫者皆辭不治,始求愚為診視,其形狀羸弱已甚,脈象細微浮數,表裏俱熱,時時噁心,不能飲食,晝夜猶瀉十餘次。治以此粥,俾隨便飲之,日四五次,一次不過數羹匙,旬日全愈。

農村小兒,於秋夏之交,多得滑瀉證。蓋農家此時多飲涼水,而小兒尤喜飲之。農家此時多食瓜果,而小兒尤喜食之。生冷之物,皆傷脾胃,脾胃傷,則滑瀉隨之,此自然之理也。而滑瀉之證,在小兒為最難治。蓋小兒少陽之體,陰分未足,滑瀉不止,尤易傷陰分。往往患此證者,數日即渾身發熱,津短燥渴,小便不利,乾嘔懶食,唯嗜涼物。當此之際,欲滋其陰,而脾胃愈泥,欲健其脾,而真陰愈耗,涼潤溫補,皆不對證。而小兒又多苦服藥,病家又多姑息,以婉隨小兒之意,以致遷延歲月,竟成不治者多矣。惟山藥脾腎雙補,在上能清,在下能固,利小便而止大便,真良藥也。且又為尋常服食之物,以之作粥,少加沙糖調和,小兒必喜食之。一日兩次煮服,數日必愈。若係哺乳稚子,不能食粥,即食之亦不能多者,但濃煮生山藥汁,飲之亦可。愚以此方治小兒多矣。志在救人者,甚勿以為尋常服食之物,而忽之也。

4.薯蕷鷄子黃粥

治泄瀉久,而腸滑不固者。

即前薯蕷粥,加熟鷄子黃三枚。

一人,年近五旬。泄瀉半載不愈,羸弱已甚。遣人來詢方,言屢次延醫服藥,皆分毫無效。授以薯蕷粥方,數日又來言,服之雖有效驗,瀉仍不止。遂俾用鷄子數枚煮熟,取其黃捏碎,調粥中服之,兩次而愈。蓋鷄子黃,有固澀大腸之功,且較鷄子白,易消化也。以後此方用過數次,皆隨手奏效。

附錄

直隸青縣張××來函

河間劉××,年五十餘歲。漏瘡甚劇,屢治不痊,後兼泄瀉不止,蓋腸滑不固,故醫藥無靈。診其脈甚小弱,漸已成癆。囑其用薯蕷鷄子黃粥。一劑瀉止。三服,精神煥發。十數日後,身體撤銷。此後凡遇虛瀉久不愈者,用之屢收特效。

5.薯蕷苜湯

治陰虛腎燥,小便不利,大便滑瀉,兼治虛勞有痰作嗽。

生山藥(一兩,軋細)生車前子(四錢)

上二味,同煮作稠粥服之,一日連服三次,小便自利,大便自固。蓋山藥能固大便,而陰虛小便不利者服之,又能利小便。車前子能利小便,而性兼滋陰,可為補腎藥之佐使(五子衍宗丸中用之),又能助山藥以止大便。況二藥皆汁漿稠粘,同作粥服之,大能留戀腸胃,是以效也。治虛勞痰嗽者,車前宜減半。蓋用車前者,以其能利水,即能利痰,且性兼滋陰,於陰虛有痰者尤宜。而仍不敢多用者,恐水道過利,亦能傷陰分也。

車前子能利小便,而驟用之亦無顯然功效。惟將車前子炒熟(此藥須買生者自家經手炒,以微熟為度,過熟則無力),嚼服少許,須臾又服,約六點鐘服盡一兩,小便必陡然利下,連連不止。此愚實驗而得之方也。

單用車前子兩半,煮稠粥,頓服之,治大便滑瀉亦甚效驗。黃姓媼,大便滑瀉,百藥不效。或語以此方,一服即愈。然必用生者煮之,始能成粥,若炒熟者,則不能成粥矣。

6.加味天水散

治暑日泄瀉不止,肌膚燒熱,心中燥渴,小便不利,或兼喘促。小兒尤多此證,用此方更佳。

生山藥(一兩)滑石(六錢)粉甘草(三錢)作湯服此久下亡陰,又兼暑熱之證也。故方中用天水散以清溽暑之熱。而甘草分量,三倍原方(原方滑石六、甘草一,故亦名六一散),其至濃之味,與滑石之至淡者相濟,又能清陰虛之熱。又重用山藥之大滋真陰,大固元氣者,以參贊之。真陰足,則小便自利,元氣固,則泄瀉自止。且其汁漿稠粘,與甘草之甘緩者同用,又能逗留滑石,不至速於淡滲。俾其清涼之性由胃輸脾,由脾達肺,水精四布,下通膀胱,則周身之熱與上焦之燥渴喘促,有不倏然頓除者乎?

小兒少陽之體,最不耐熱,故易傷暑。而飲食起居,喜貪寒涼,故又易泄瀉。瀉久則亡陰作熱,必愈畏暑氣之熱,病熱循環相因,所以治之甚難也。此方藥止三味,而用意周匝,內傷外感,兼治無遺。一兩劑後,暑熱漸退,即滑石可以漸減,隨時斟酌用之,未有不應手奏效者。小兒暑月瀉久,虛熱上逆,與暑熱之氣相併,填塞胃口,恒至噁心嘔吐,不受飲食。此方不但清暑滋陰,和中止瀉,其重墜之性,又能鎮胃安衝,使上逆之熱與暑氣之熱,徐徐下行,自小便出,而其噁心嘔吐自止。

初定此方時,授門人高××錄之。翌日,高××還里,遇一孺子,泄瀉月餘,身熱燥渴,嗜飲涼水,強與飲食,即噁心嘔吐,多方調治不愈。高××投以此湯,一劑,燥渴與泄瀉即愈其半。又服一劑,能進飲食,諸病皆愈

7.加味四神丸

治黎明腹疼泄瀉。

補骨脂(六兩酒炒)吳茱萸(三兩,鹽炒)五味子(四兩,炒)肉豆蔻(四兩,面裹煨)

花椒(一兩微焙)生硫黃(六錢)大棗(八十一枚)生薑(六兩,切片)

先煮薑十餘沸,入棗同煮,至爛熟去薑,餘藥為細末,棗肉為丸,桐子大。

人稟天地之氣而生,人身一小天地也。天地之一陽生於子,故人至夜半之時,腎係命門之處,有氣息息萌動,即人身之陽氣也。至黎明寅時,為三陽之候,人身之陽氣,亦應候上升,自下焦而將達中焦。其人或元陽之根柢素虛,當臍之處,或兼有凝寒遮蔽,即互相薄激,致少腹作疼。久之陽氣不勝凝寒,上升之機轉為下降,大便亦即溏下,此黎明作瀉之所由來也。夫下焦之陽氣少火也,即相火也,其火生於命門,而寄於肝膽。

故四神方中,用補骨脂以補命門,吳茱萸以補肝膽,此培火之基也。然瀉者關乎下焦,實又關乎中焦,故又用肉豆蔻之辛溫者,以暖補脾胃。且其味辛而澀,協同五味之酸收者,又能固澀大腸,攝下焦氣化。且薑棗同煎,而丸以棗肉,使辛甘化合,自能引下焦之陽,以達於中焦也。然此藥病輕者可愈,病重者服之,間或不愈,以其補火之力猶微也。故又加花椒、硫黃之大補元陽者以助之,而後藥力始能勝病也。

《醫學衷中參西錄》醫方·(十六)治霍亂方醫方-- 精校正體版

醫方·(十六)治霍亂方

1.急救回生丹

治霍亂吐瀉轉筋,諸般痧證暴病,頭目眩暈,咽喉腫疼,赤痢腹疼,急性淋證。

朱砂(頂高者一錢五分)冰片(三分)薄荷冰(二分)粉甘草(一錢細末)

上藥四味共研細,分作三次服,開水送下,約半點鐘服一次。若吐劇者,宜於甫吐後急服之。若於將吐時服之,恐藥未暇展布即吐出。服後溫復得汗即愈。服一次即得汗者,後二次仍宜服之。若服完一劑未全愈者,可接續再服一劑。

若其吐瀉已久,氣息奄奄有將脫之勢,但服此藥恐不能挽回,宜接服後急救回陽湯。

朱砂能解心中竄入之毒,且又重墜,善止嘔吐,俾服藥後不致吐出。此方中冰片,宜用樟腦煉成者。因樟腦之性,原善振興心臟,通活周身血脈,尤善消除毒菌。特其味稍劣,煉之為冰片,味較清馥,且經煉,而其力又易上升至腦,以清腦中之毒也。薄荷冰善解虎列拉之毒,西人屢發明之。且其味辛烈香竄,無竅不通,無微不至,周身之毒皆能掃除。矧與冰片,又同具發表之性,服之能作汗解,使內蘊之邪由汗透出。且與冰片皆性熱用涼,無論症之因涼因熱,投之咸宜也。粉甘草最善解毒,又能調和中宮,以止吐瀉。且又能調和冰片、薄荷冰之氣味,使人服之不致過於苛辣也。

霍亂之證,西人所謂虎列拉也。因空氣中有時含有此毒,而地面積穢之處,又釀有毒瓦斯與之混合(觀此證起點多在大埠不潔之處可知),隨呼吸之氣入肺,由肺傳心胞(即心肺相連之脂膜),由心胞傳三焦(上焦心下膈膜,中焦包脾連胃脂膜,下焦絡腸包腎脂膜),為手厥陰、少陽臟腑之相傳。然其毒入三焦,其人中氣充盛,無隙可乘,猶伏而不動。有時或飲食過量,或因寒涼傷其脾胃,將有吐瀉之勢,毒即乘虛內襲,盤據胃腸,上下不通,遂揮霍撩亂,而吐瀉交作矣。吐瀉不已,其毒可由腸胃而入心,更由心而上竄於腦,致腦髓神經與心俱病。左心房輸血之力與右心房收血之力,為之頓減,是以周身血脈漸停,而通體皆涼也。其證多發於秋際者,因此毒瓦斯釀成多在夏令。人當暑熱之時,周身時時有汗,此毒之伏於三焦者,猶得隨汗些些外出。迨至秋涼汗閉,其毒不得外出,是以蓄極而動,乘脾胃之虛而內攻也。故治此症者,當以解毒之藥為主,以助心活血之藥為佐,以調陰陽奠中土之藥為使。爰擬此方,名之曰急救回生丹。

附錄

直隸故城縣袁××來函

前次寄來急救回生丹方,不知何以斟酌盡善。初故城鬧疫,按方施藥六十劑,皆隨手輒效。後故城外鎮鄭家口鬧疫,又施藥二百劑,又莫不全活。

2.衛生防疫寶丹

治霍亂吐瀉轉筋,下痢腹疼,及一切痧症。平素口含化服,能防一切癘疫傳染。

粉甘草(十兩,細末)細辛(兩半,細末)香白芷(一兩,細末)薄荷冰(四錢,細末)冰片(二錢,細末)朱砂(三兩,細末)

先將前五味和勻,用水為丸如桐子大,晾乾(不宜日曬)。再用朱砂為衣,勿令餘剩。裝以布袋,雜以琉珠,來往撞蕩,務令光滑堅實。如此日久,可不走氣味。若治霍亂證,宜服八十丸,開水送服。餘證宜服四五十丸。服後均宜溫復取微汗。若平素含化以防疫癘,自一丸至四五丸皆可。此藥又善治頭疼、牙疼(含化),心下、脇下及周身關節經絡作疼,氣鬱、痰鬱、食鬱、呃逆、嘔噦。醒腦養神,在上能清,在下能溫,種種利益,不能悉數。

以上二方,後方較前方多溫藥兩味。前方性微涼,後方則涼熱平均矣。用者斟酌於病因,涼熱之間,分途施治可也。後方若臨證急用,不暇為丸,可製為散,每服一錢,效更速。

附錄

直隸鹽山孫××來函

一九二四年六月,友人杜××之母得霍亂證,上吐下瀉,轉筋腹疼,六脈閉塞。生診視後,為開衛生防疫寶丹方,共研作粉,每次服一錢。服第一次,吐瀉稍止。服第二次,病即痊癒。

斯年初冬,鄧××之兒媳得霍亂證,時已夜半,請為診視。吐瀉轉筋,六脈皆無,心中迷亂,時作譫語。治以衛生防疫寶丹,初服仍吐,服至二次,脈即徐出而愈。

3.急救回陽湯

治霍亂吐瀉已極,精神昏昏,氣息奄奄,至危之候。

潞黨參(八錢)生山藥(一兩)生杭芍(五錢)山萸肉(八錢,去淨核)炙甘草(三錢)赭石(四錢,研細)朱砂(五分,研細)

先用童便半盅燉熱,送下朱砂,繼服湯藥。

以上二方,皆為治霍亂之要藥矣。然彼以祛邪為主,此以扶正為主。誠以得此證者,往往因治不如法,致日夜吐瀉不已,虛極將脫,危在目前。病勢至此,其從前之因涼因熱皆不暇深究,惟急宜重用人參以回陽,山藥、芍藥以滋陰,山萸肉以斂肝氣之脫(此證吐瀉之始肝木助邪侮土,吐瀉之極而肝氣轉先脫),炙甘草以和中氣之漓,此急救回陽湯所以必需也。用赭石者,不但取其能止嘔吐,俾所服之藥不致吐出,誠以吐瀉已久,陰陽將離,赭石色赤入心,能協同人參,助心氣下降。而方中山藥,又能溫固下焦,滋補真陰,協同人參以回腎氣之下趨,使之上行也。用朱砂且又送以童便者,又以此時百脈閉塞,係心臟為毒瓦斯所傷,將熄其鼓動之機,故用朱砂直入心以解毒,又引以童便使毒瓦斯從尿道瀉出,而童便之性又能啓發腎中之陽上達,以應心臟也。是此湯為回陽之劑,實則交心腎和陰陽之劑也。服此湯後,若身溫脈出,覺心中發熱有煩躁之意者,宜急滋其陰分,若玄參、生芍藥之類,加甘草以和之,煎一大劑,分數次溫飲下。此《傷寒論》太陽篇,先用甘草乾薑湯繼用甘草芍藥湯之法也。

門人高××,曾治一少婦。吐瀉一晝夜,甚是困憊,濃煎人參湯,送服益元散而愈。蓋獨參湯能回陽,益元散能滋陰,又能和中(滑石甘草能和中以止吐瀉)解毒(甘草朱砂能解毒),且可引毒瓦斯自小便出,是以應手奏效。此亦拙擬急救回陽湯之意也。

此證之轉筋者,多因吐瀉不已,肝木乘脾氣之虛而侮土。故方書治轉筋多用木瓜,以其酸能斂肝,即所以平肝也。然平肝之藥,不必定用木瓜。壬寅秋際,霍亂流行,曾單用羚羊角三錢。治癒數人。因羚羊角善解熱毒,又為平肝之妙藥也。又曾有一人,向愚詢治泄瀉之方。告以酸石榴連皮搗爛,煎湯服之。後值霍亂發生,其人用其方治霍亂初起之泄瀉者,服之瀉愈,而霍亂亦愈。由是觀之,石榴亦為斂肝之要藥,而斂肝之法,又實為治霍亂之要著也。

霍亂之證,有實熱者居多,其真寒涼者,不過百中之一二。即百脈閉塞,周身冰冷,但其不欲復被,思飲涼水,即不可以涼斷,當先少少與以涼水,若飲後病增重者,其人雖欲復飲,而不至急索者,涼水可勿與也。

若飲後病不增重,須臾不與,有不能忍受之狀,可儘量與之,任其隨飲隨吐,借涼水將內毒換出,亦佳方也。

曾遇有恣飲涼水而愈者,問之,言當病重之時,若一時不飲涼水,即覺不能復活,則涼水之功用可知矣。然涼水須用新汲井泉水方效,無井泉水處,可以冰水代之,或吞服小冰塊亦佳。

王孟英曰鷄矢白散,為《金匱》治霍亂轉筋入腹之方。愚仿其意,擬得蠶矢湯,治霍亂轉筋、腹疼、口渴、煩躁,危急之證甚效。方用晚蠶砂、木瓜各三錢,生薏仁、大豆芽(如無可代以生麥芽)各四錢,川黃連、炒山梔各二錢,醋炒半夏、酒炒黃芩、吳茱萸各一錢,以陰陽水煎,稍涼,徐徐服之。丁酉八九月間,吾杭盛行霍亂轉筋之證。有沈氏婦者,夜深患此,繼即音啞肢寒。比曉,其夫皇皇求為救治。診其脈弦細以澀,兩尺如無,口極渴而沾飲即吐不已,腓堅硬如石,其時疼楚異常。因擬此方治之,徐徐涼飲,藥入口竟得不吐。外以好燒酒令人用力摩擦轉筋堅硬之處,擦將一時許,其硬塊始漸軟散,而筋不轉吐瀉亦減。甫時復與前藥半劑,夜間居然安寐矣。後治相類者多人,悉以是法獲效。

陸九芝曰霍亂一證,有寒有熱,熱者居其九,寒者居其一。凡由高樓大廈,乘涼飲冷而得之者,仲景則有理中、四逆諸方,後世亦有漿水、大順、復元、冷香飲子諸方,病多屬寒,藥則皆宜熱。若夫春分以後,秋分以前,少陽相火,少陰君火,太陰濕土,三氣合行其令。天之熱氣則下降,地之濕氣則上騰,人在氣交之中,清氣在陰,濁氣在陽,陰陽反戾,清濁相干,氣亂於中,而上吐下瀉。治此者,宜和陰陽,厘清濁,以定其亂,亂定即無不愈。此則病非寒也,而亦非盡用寒藥也。即如薷藿、平陳、胃苓等湯習用之劑,亦皆溫通,特不用薑附丁萸之大辛大熱者耳。又有不吐不瀉而揮霍撩亂者,則多得之飽食之後。凡夏月猝然冒暑,惟食填太陰,亦曰飽食填息。此證為病最速,為禍最酷,而人多忽之。即有知者,亦僅以停食為言,絕不信其為閉證之急者。

閉則手足肢冷,六脈俱伏,甚則喜近烈日。此乃邪閉而氣道不宣,其畏寒也正其熱之甚也。此等證,只欠一吐法耳。自吐法之不講,本屬一吐即愈之病,而竟不知用也。此外更有四肢厥逆,甚至周身如冰,而竟不惡寒,反有惡熱者,此更是內真熱,外假寒,即厥陰中熱深厥深之象。豈獨不可用四逆、理中,即薑湯、米飲及五苓散中之桂枝,亦不可用。而且宜苦寒之劑,佐以挑痧、刮痧等法,刺出其惡血以泄熱毒者。同治壬戌,江蘇滬瀆,時疫盛行,綿延而至癸亥。余嘗以石膏、芩、連,清而愈之者,則暑濕熱之霍亂也。以涼水調膽礬吐而愈之者,則飽食填息之霍亂也。其肢皆冷,而其脈皆伏,維時大醫,競用丁萸桂附,日誤數人,而竟不知改圖,豈不深可惜哉。

上所錄二則,皆於霍亂之證,有所發明,故詳誌之,以備採擇。

霍亂之證,宜兼用外治之法,以輔藥餌所不逮。而外治之法,當以針灸為最要。至應針之處,若十宣、中脘、尺澤、足三里、陰陵、承山、太溪、太倉、太衝、公孫等穴(約略舉之,未能悉數),習針灸者大抵皆知。惟督脈部分,有素髎穴,刺同身寸之三分出血,最為治霍亂之要著。凡吐瀉交作,心中撩亂者,刺之皆效。

諸針灸之書,皆未言其能治霍亂。世之能針灸者,間有知刺其處者,而或刺鼻準之尖,或刺鼻柱中間,又多不能刺其正穴。兩鼻孔中間為鼻柱,《內經》王注,謂此穴在鼻柱之上端,則非鼻準之尖,及鼻柱中間可知。然刺未中其正穴者,猶恒有效驗,況刺中其正穴乎。蓋此穴通督脈,而鼻通任脈,刺此一處,則督、任二脈,可互相貫通,而周身之血脈,亦因之可貫通矣。

又宜佐以刮痧之法。蓋此證病劇之時,周身冰冷,回血管之血液凝滯不行。當用細口茶碗,將碗邊一處少塗香油,兩手執定其無油之處,先刮其貼脊兩旁,脊椎上亦可輕刮,以刮處盡紅為度。蓋以臟腑之繫皆連於脊,而諸臟腑穴,亦貼脊兩旁,故以刮此處為最要。而刮時,又宜自上而下挨次刮之,可使毒瓦斯下行。次刮其胸與脇,次刮其四肢曲處(尺澤委中)及腿內外,至頭額項肩,亦可用錢刮之。又當兼用放痧之法將四肢回血管之血,用手趕至腿臂曲處,用帶上下紮緊,於尺澤、委中兩旁回血管,用扁針刺出其血,以助其血脈之流通,且又放出炭氣,俾霍亂之毒菌,從此輕減也。

又宜佐以溫體之法。用滾水煮新磚八個,以熨腋下及四肢曲處,及兩腳湧泉穴。或水煮粗濃之布,乘熱迭數層,復於轉筋之處。即不轉筋者,亦可復於少腹及腿肚之上,涼則易之。或以茶壺及水籠袋,滿貯熱水,以熨各處。或醋炒蔥白(切絲)、或醋炒乾艾葉(揉碎)熨之。或用手醮火酒或燒酒,急速擦摩其周身及腿肚發硬之處。種種助暖之法不一,臨證者隨事制宜可也。

《醫學衷中參西錄》醫方·(十五)治嘔吐方-- 精校正體版

醫方·(十五)治嘔吐方

1.鎮逆湯

治嘔吐,因胃氣上逆,膽火上衝者。

生赭石(六錢,細軋)青黛(二錢)清半夏(三錢)生杭芍(四錢)龍膽草(三錢)吳茱萸(一錢)生薑(二錢)野台參(二錢)

2.薯蕷半夏粥

治胃氣上逆,衝氣上衝,以致嘔吐不止,聞藥氣則嘔吐益甚,諸藥皆不能下嚥者。

生山藥(一兩,軋細)清半夏(一兩)

上二味,先將半夏用微溫之水淘洗數次,不使分毫有礬味。用煮菜小鍋(勿用藥瓶)煎取清湯約兩杯半,去渣調入山藥細末,再煎兩三沸,其粥即成,和白沙糖食之。若上焦有熱者,以柿霜代沙糖,涼者用粥送服乾薑細末半錢許。

吐後口舌乾燥,思飲水者熱也。吐後口舌濕潤,不思飲水者涼也。若嘔吐既久,傷其津液,雖有涼者亦可作渴,又當細審其脈,滑疾為熱,弦遲為涼。滑而無力,為上盛下虛,上則熱而下或涼。弦而有力,為衝胃氣逆,脈似熱卻非真熱。又當問其所飲食者,消化與否,所嘔吐者,改味與否,細心詢問體驗,自能辨其涼熱虛實不誤也。

從來嘔吐之證,多因胃氣衝氣,並而上逆。半夏為降胃安衝之主藥,故《金匱》治嘔吐,有大小半夏湯。

特是嘔者,最忌礬味,而今之坊間鬻者,雖清半夏亦有礬,故必將礬味洗淨,而後以治嘔吐,不至同於抱薪救火也。其多用至一兩者,誠以半夏味本辛辣,因坊間治法太過,辣味全消,又經數次淘洗,其力愈減,必額外多用之,始能成降逆止嘔之功也。而必與山藥作粥者,凡嘔吐之人,飲湯則易吐,食粥則借其稠粘留滯之力,可以略存胃腑,以待藥力之施行。且山藥,在上大能補肺生津,則多用半夏,不慮其燥,在下大能補腎斂衝,則衝氣得養,自安其位。且與半夏皆無藥味,故用於嘔吐甚劇,不能服藥者尤宜也。

有因膽倒而嘔吐不止者,《續名醫類案》載許宣治一兒十歲,從戲臺倒跌而下,嘔吐苦水,綠如菜汁。許曰膽倒也,膽汁傾盡則死矣。方用溫膽湯,加棗仁、代赭石,正其膽腑。可名正膽湯,一服吐止。此證甚奇異,附載於此,以備參考。

《醫學衷中參西錄》醫方·(十四)治膈食方-- 精校正體版

醫方·(十四)治膈食方

參赭培氣湯

治膈食(論胃病噎膈治法及反胃治法宜參看)。

潞黨參(六錢)天門冬(四錢)生赭石(八錢,軋細)清半夏(三錢)淡蓯蓉(四錢)知母(五錢)當歸身(三錢)柿霜餅(五錢,服藥後含化徐徐咽之)

人之一身,自飛門以至魄門,一氣主之,亦一氣懸之。故人之中氣充盛,則其賁門(胃之上口)寬展,自能容受水穀,下通幽門(胃之下口)以及小腸、大腸,出為二便,病何由而作?若中氣衰憊,不能撐懸於內,則賁門縮小,以及幽門、小腸、大腸皆為之緊縮。觀膈證之病劇者,大便如羊矢,固因液短,實亦腸細也。況中氣不旺,胃氣不能息息下降,而衝氣轉因胃氣不降,而乘虛上干,致痰涎亦隨逆氣上併,以壅塞賁門。夫此時賁門已縮如藕孔,又加逆氣痰涎以壅塞其間,又焉能受飲食以下達乎?故治此證者,當以大補中氣為主,方中之人參是也。以降逆安衝為佐,以清痰理氣為使,方中之赭石、半夏、柿霜是也。又慮人參性熱、半夏性燥,故又加知母、天冬、當歸、柿霜、以清熱潤燥、生津生血也。用蓯蓉者,以其能補腎,即能斂衝,衝氣不上衝,則胃氣易於下降。且患此證者,多有便難之虞,蓯蓉與當歸、赭石並用,其潤便通結之功,又甚效也。若服數劑無大效,當係賁門有瘀血,宜加三棱、桃仁各二錢。

仲景《傷寒論》有旋復代赭石湯,原治傷寒發汗,若吐若下解後,心下痞硬,噫氣不除者。周揚俊、喻嘉言皆謂治膈證甚效。拙擬此方,重用赭石,不用旋復花者,因旋復花《神農本草經》原言味鹹,今坊間所鬻旋復花,苦而不鹹,用之似無效驗。惟邑武帝台為漢武帝築台望海之處,地多鹹鹵,周遭所産旋復花,大於坊間鬻者幾一倍。其味鹹而兼辛,以治膈食甚效。

或問《神農本草經》旋復花,未言苦亦未言辛。藥坊之苦者,既與《神農本草經》之氣味不合,豈武帝台之辛者,獨與《神農本草經》之氣味合乎?答曰古人立言尚簡,多有互文以見義者。《神農本草經》為有文本後第一書,其簡之又簡可知。故讀《神農本草經》之法,其主治未全者,當於氣味中求之;其氣味未全者,即可於主治中求之。旋復花《神農本草經》載其主結氣,脇下滿,驚悸、除水、去五臟間寒熱,補中下氣。

三復《神農本草經》主治之文,則復花當為平肝降氣之要藥,應借辛味,以鎮肝木,其味宜咸而兼辛明矣。至於苦味,性多令人湧吐,是以旋復花不宜兼此味也。其味不至甚苦,亦可斟酌加入也。

一叟,年六十餘得膈證,向愚求方。自言猶能細嚼焦脆之物,用湯水徐徐送下,然一口咽之不順,即嘔吐不能再食,且嘔吐之時,帶出痰涎若干。診其脈關後微弱,關前又似滑實,知其上焦痰涎壅滯也。用此湯加邑武帝台所産旋復花二錢,連服四劑而愈。

一人,年四十六,素耽葉子戲,至廢寢食。初覺有氣上衝咽喉,浸至妨礙飲食,時或嘔吐不能下行。其脈弦長而硬,左右皆然。知係衝氣挾胃氣上衝。治以此湯,加武帝台旋復花二錢、生芡實四錢,降其衝逆之氣而收斂之,連服十劑而愈。

族家姑,年五旬有六,初覺飲食有礙,後浸增重,惟進薄粥,其脈弦細無力。蓋生平勤儉持家,自奉甚薄,勞心勞力又甚過。其脈之細也,因飲食菲薄而氣血衰,其脈之弦也,因勞心過度而痰飲盛也。姑上有兩姊,皆以此疾逝世,氣同者其病亦同,惴惴自恐不愈。愚毅然以為可治,投以此湯,加白朮二錢、龍眼肉三錢,連服十餘劑全愈。

堂侄女,年四十八歲,素羸弱多病。因自理家務,勞心過度,恒徹夜不寐。於癸卯夏日得膈證。時愚遠出,遂延他醫調治,屢次無效。及愚旋里,病勢已劇。其脈略似滑實,重按無力。治以此湯,加龍眼肉五錢,兩劑見輕,又服十餘劑全愈。

奉天北鎮縣蕭叟,年六十七歲,得膈證延醫治不愈。遷延五六月,病浸加劇,飲水亦間有難下之時。來院求為延醫。其脈弦長有力,右部尤甚。知其衝氣上衝過甚,迫其胃氣不下降也。詢其大便,乾燥不易下,多日不行,又須以藥通之。投以參赭培氣湯,赭石改用一兩。數劑後,飲食見順,脈亦稍和,覺胃口仍有痰涎杜塞。

為加清半夏三錢,連服十劑,飲食大順,脈亦復常,大便亦較易。遂減赭石之半,又服數劑,大便一日兩次。

遂去赭石、柿霜餅、當歸、知母,加於朮三錢,數劑後自言,覺胃中消化力稍弱,此時痰涎已清,又覺胃口似有疙瘩,稍礙飲食之路。遂將於朮改用六錢,又加生鷄內金(搗細)二錢,佐於朮以健運脾胃,即藉以消胃口之障礙,連服十餘劑全愈。

友人吳××治姜姓叟,年六十餘,得膈食證。屢次延醫調治,服藥半載,病轉增進。吳××投以參赭培氣湯,為其脈甚弦硬,知其衝氣上衝,又兼血液枯少也,遂加生芡實以收斂衝氣,龍眼肉以滋潤血液,一劑能進飲食,又連服七八劑,飲食遂能如常。

附錄

奉天義縣馬××來函

去歲(乙丑)舍侄××患膈食,延醫延醫,年餘無效。及病至垂危,諸醫束手無策,有舊戚贈一良方,言係《衷中參西錄》所載之方,名參赭培氣湯,服之立見功效。連服十劑,其病全愈。

奉天法庫縣萬××來函

××之女,年十五,天癸已至,因受驚而經閉。兩閱月,發現心熱、心跳、膨脹等證,經醫治療未效,更添翻胃吐食、便燥、自汗等證。又經兩月,更醫十數,病益劇。適友人介紹為之診視,脈浮數而濡,尺弱於寸,面色枯槁,肢體消瘦,不能起床;蓋兩月間食入即吐,或俟半日許亦必吐出,不受水穀之養,並灼熱耗陰,無怪其支離若是也。思之再四,此必因受驚氣亂而血亦亂,遂至遏其生機,且又在童年,血分未充,即不能應月而潮,久之不下行,必上逆,氣機亦即上逆,況衝為血海,隸屬陽明,陽明有升無降,衝血即隨之上逆,瘀而不行,以至作灼作脹。其心跳者,為上衝之氣血所擾也。其出汗吐食者,為上衝之氣血所迫也。其津液因汗吐過多而消耗,所以大便乾燥也。勢非降逆、滋陰,鎮心、解瘀之藥並用不可。查參赭鎮氣湯及參赭培氣湯二方,實為治斯證之津梁,爰即二方加減,赭石兩半,當歸、淨萸肉、龍骨、牡蠣各五錢,白芍、肉蓯蓉、黨參、天冬、生鷄內金各三錢,磨取鐵銹之水煎服。一劑病似覺甚,病家嘩然,以為藥不對證,欲另延醫。惟介紹人主持甚力,勉又邀生再診,此中喧變生固未之知也。既診脈如故,決無病進之象。後聞有如此情形,生亦莫解。

因反復思之,恍悟此必胃虛已極,兼胃氣上逆過甚,遽投以如此重劑,其胃虛不能運化,氣逆更多衝激,想有一番瞑眩,故病似加重也。於斯將原方減半,煎湯一盅,又分兩次溫服下,並送服柿霜三錢。其第一次服,仍吐藥一半,二次即不吐,服完此劑後,略進薄粥,亦未吐,病家始歡然相信。又連服三劑,汗與吐均止,心跳膨脹亦大見輕。惟灼熱猶不甚減,遂去淨萸肉、龍骨、牡蠣,加生地、玄參各四錢,服五劑後,灼熱亦愈強半。如此加減服之,一月後遂能起床矣。囑其仍守服原方,至諸病全愈後可停藥勿服,月事至期亦當自至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