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年我和外子兩人都會開車到公公婆婆家過聖誕節。婆婆會烤一隻大火雞，佐以自製蔓越莓醬、乳酪醬燒洋蔥、檸檬烤地瓜、沙拉和一些清燙蔬菜。大家穿上正式的服裝，（和過春節一樣）公公帶領大家做禱告，（即使外子和我都不是基督徒）然後飯桌上就開始熱絡起來，每個人傳遞著餐盤，親切的問：＂您要紅肉還是白肉？也來一點火雞饀嗎？＂我也不自覺優雅地回答：＂麻煩您紅白都各來一點，還要烤得脆脆的火雞皮，謝謝。＂

飯後甜點當然是噹噹噹～～聖誕布丁！這只是甜點中的主菜，婆婆還會早一週開始烘焙各式小點心，如酒漬櫻桃餅、杏仁巧克力酥、白蘭地肉桂球等等……光是想到就已經流口水了。而今我卻一人孤單單的獨坐在黑暗之中，想到家家戶戶歡樂的節慶氣氛和餐桌上溫暖的燭光，突然覺得非常地寂寞。

我這和劃火柴的少女有什麼兩樣？（有。妳是劃火柴的阿桑。）唉！連我的心底小聲音都欺負我。

 

聖誕節的前兩天我生病了，一直到昨天都還計劃著要去公婆家過耶誕，突然之間猶豫起來。可能是因為要不要去的壓力，今天身體狀況更差了。早上起來希望吃過早飯會有點元氣，沒想到人還是病懨懨的，長途旅行的舟車勞頓一定會把我壓垮的。

心裡知道自己去不成，可是又不想讓公公婆婆烤了火雞空等待，便對老公說：＂你一個人去吧？＂

其實心裡盼望著他留下來照顧我，還好多年的訓練有成，他也很上道的回答：＂寶貝，妳生病我怎麼可能把妳一個人丟在家裡？＂

好吧！心意到就好了。＂達令，你不能讓你父母等嘸人，你還是趕快準備出發吧！＂

平時教他的推手他也學得很好，他知道不能馬上說：＂那好，我走了。＂這中間還需要一來一往的推手。

於是，他深情款款的執起我的雙手：＂寶貝，聖誕晚餐沒有妳的重要。＂

咦？這是英文直接翻中文吧？

忍不住小聲糾正他一下：＂是──沒有妳來得重要。＂

他一楞，問：＂我們不是在拍戲吧？又不是提詞，為什麼突然小聲？＂

算了，我還在生病，沒力氣抬槓。終於決定他一人前往和家人團聚吃耶誕大餐，而我留在家裡休息。

老公先將我安頓在臥房，幫我蓋好被窩，倒一杯水放在床頭。然後開始打包。我一面提醒他什麼東西要記得帶，一面心裡難過起來。我擔心他一個人要在雪路裡開車，有我在旁邊至少還可以說說話，我會唱很難聽的歌讓他開車不打瞌睡。

雖然不是很遠的距離，但是我喜歡藉故在休息站停下來，買一個甜甜圈配一杯熱茶，或是看到便利商店裡什麼新鮮的小玩意兒就要他買給我。這是我的小小幸福時光。

有時風雪太大，車內的暖氣使視線不良，我便拿毛巾幫忙擦玻璃窗；有一次我們夜裡開車回家，開太久了還沒到，開到鬼打牆。明明開了上百次的路卻一點也不認得，他開始懷疑開過頭了想回轉，我握住他的手說：＂還沒到，還沒到的。到了我告訴你。＂後來我們平安開回家，這都是我的功勞。我是他的導航，我是他的燈塔。

這時他打斷我的自我陶醉，說：＂我明天就回來，妳好好休息，什麼也不用擔心。＂說完就提著行李箱往門口走去，我急了大叫：＂不要走！不要走！要要離開我。＂

他輕輕放下行李，走回床邊：＂親愛的，我一直想問，妳是不是已經到了歇斯底里的年紀？＂

＂歇斯底里是不分年紀的，哼！＂

＂好，我不走。＂他完全沒有要留下來的意思。

＂哎，你走吧！＂我最討厭別離。

他真的出門了，聽他鎖上門的聲音，我看看時鐘，幾乎是在那一剎那間我就睡著了，還作了夢。突然聽見門被打開，我驚醒過來，難道是老公回來了。

＂達令～＂我在樓上喊著。

他也回答我：＂我把車上不需要帶的東西留在家裡。＂

我心想，這是我的機會，又喊：＂我已經好多了，我也要跟你去！＂其實人很不舒服，卻還想硬撐。

老公太了解我了，只是笑著說：＂下次吧！＂下次？下次就明年了。

人在生病的時候，情緒也是相當脆弱的，我根本覺得自己被遺棄了。不過還好，老公一出門我又立刻昏睡過去。

這麼睡了兩三個小時起來，病也好了，人精神了，可是今晚就要一個人過聖誕節。當然不可能打電話叫老公回來載我。

我將家裡所有的燈關了，一個人坐在黑黑的房子裡，看外面白色的雪景。好靜啊！外面一個人也沒有，大家都開始吃團圓飯了吧？我這麼猜想。

鄰居的老太太昨天就被兒媳接去團圓了，再過去幾家的鄰居也都和家人相聚過耶誕，我這個孤單老人真的好可憐，晚飯還不知道吃什麼。（雖然家裡有麵包、有青菜、有豆腐、有火腿、有冷凍水餃、有麵條…….）

有麵條！

突然想起老公有替我準備緊急時用的科學麵，衝啊！到地下室翻箱倒櫃，找到了珍藏的好學生點心麵，再翻出一整套的漫畫亂馬。嗯，我今年的聖誕夜就這麼過。已經好久沒Ｋ漫畫了，偶而一個人在家，正好有機會給他看到天亮。

願所有人的聖誕節都溫暖，最好是能和家人朋友相聚，不要像我這樣孤單。